突然,远方传来渐行渐近的杂沓马蹄声。
车夫及护卫下意识的绷紧神经,直到看到那愈来愈近的骑士,心里才松了口气。
薛飒得到消息,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疾奔而来,坐在车辕的阿紫眼利,回头就朝帘幕喊了声,「姑娘,是大人,大人来了。」
车帘随即掀起,睡意全消的杜月钧扔了书本,急急的探头一看,果真是薛飒!她朝他盈盈一笑。
他策马而来,靠近马车时,一见那张在阳光下更显娇俏动人的脸庞,稍微提力勒马,伸长手臂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再将披风罩在她身上,挡住夏末舒爽的凉风,拥着她一路奔驰而去。
「就这么把姑娘带走了?」银心都傻眼了,但哪敢生气啊,那可是未来的姑爷。
马车已停下,后一辆车的赫亦轩在听闻后也只是笑了笑,思念磨人,这段日子,小五虽然心系杜名扬病情,但休息的时候不也是呆呆的看着京城的方向?
京城西郊,山林蓊郁,薛飒策马一到林中偏僻处便抱着杜月钧下了马背,让她靠在树干上,深情睇着她,「好想你,你想我吗?」
「想,想死了,恨不得马上回来京城。」她笑着坦承。
薛飒满意的笑了,伸手轻抚她的脸,倾身再轻轻的吻上她的唇,轻软的蹭着,咬着,再探舌而入,温柔缱绻,慢慢变得狂野……
……
他抱着她不敢再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动作,直到情欲慢慢消退,才拉着她坐下来,让她窝在自己怀里。
阳光点点穿透枝叶洒在两人身上,他娓娓道来她不在的这段日子,下聘订亲等事进行得极为顺利,除了在婚期吉日的商讨上有点小意见,其他都没问题,送来的聘礼十分丰厚,她这小财迷回府可以好好点收点收,最后告诉她成亲之日预定在明年她及笄后的两个月。
「这么快?」她以为父母会舍不得她这么早嫁人的。
「这还得感谢你的大姊姊。」他说起来竟然有些困窘。
「怎么回事?」她顿时来了兴致,仰头看他,笑得眼眯眯。
他亲密的啄了她的鼻尖下,「你爹娘不愿意你太早嫁人,是我心急,母亲看得出来,借机问了你母亲,知道你大姊姊人好,与你也交好,于是便以我的名义送了很多礼物,请她帮我在你父母面前说些好话。」
她难以置信,「大姊姊答应了?」
他莞尔一笑,「我自然是用了些手段的,知道你姊姊在意名扬的病,派人四处搜括上百年灵芝,投其所好,她便替我说了几句,你爹娘这才松口,将婚事提前。」
「大姊才没有这么好收买,我想应该是你娘说了很多,才让大姊姊心软替你说话的。」张岚有多么希望他再讨房媳妇,她是知道的。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我要的。」他炙热薄唇再度封住她诱人的唇。
两人腻歪好一会儿,他才依依不舍的抱着她上了马背,策马回宁安侯府。
两人回府时已是黄昏,宁安侯府早已备好宴席,众人自是相见欢,杜月钧在杜月铮打趣的目光下掩不住羞涩,但薛飒一派大方自然,更以她的未婚未身分,气定神闲的留下来用膳。
杜淞夫妻看着两人登对的俏模样,更是频频点头,脸上都是笑意。
赫亦轩也已调适好自己的心情,对着薛飒大方拱手道喜。
严氏看看觉得都是一家子,就未男女分席,用膳间,赫亦轩及杜月钧在众人要求下,你一言我一句的提到这一趟就杜名扬病况的治疗方针,两人将连手医治等事一一道来。
杜家大房自是感激无比,饭后,杜砚、杜淞兄弟亲自送赫亦轩及薛飒出府。
接下来的日子杜月钧变得异常忙碌。
她与赫亦轩有大半时间都在杜名扬的院子治疗他的病情,两人在用药扎针后还得细心观察他的脉象变化,时不时的讨论,也拿捏着药性增减。
另外,再过月余就是太后圣诞,府里已备好贺礼,然而还有献技一事,由于只有嫡出子女能进宫,因而杜月铮、杜月钧姊妹为此还得花时间练习琴艺,打算来个双重奏。
姊妹的感情随着琴声愈练愈好,杜月铮对杜月钧的古灵精怪更是欢喜,连带地渐渐影响性子,原就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她变得活泼了些。
殊不知这是杜月钧有心的引导,自己也曾是皇帝的枕边人,多少清楚湛楠辰的喜好。
此时阳光正暖,在杜月铮的院子里,姊妹俩正在下棋,杜月钧不管起手无回,刻意耍赖胡搅蛮缠,两人的棋下到笑声不断,杜月铮好性子,也气不起来。
她放下手上黑子,摇摇头,「看你这赖皮的模样怎么当相爷夫人啊。」杜月铮忍不住轻捏妹妹粉嫩白晳的脸颊。
「人家大人就喜欢老牛吃嫩草啊。」她大言不惭,得意的咧。
杜月铮都不好意思听了,半开玩笑的瞪她一眼,「你这话真不知羞,怎么说得出来啊。」
「皇帝也是啊,姊姊一朵花,他也是老牛吃嫩草——」
杜月铮吓得急急伸岀手要去捂她的嘴,「天啊,你别乱说话,这会惹祸的,若传岀去,被皇上听见可怎么办啊!」
「听见了就跟他争啊,他三十二岁,姊姊才十六岁,皇帝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怎么治国?而且,他还得谢谢你,你不会吹枕头风,你会当忠言逆耳、忠肝义胆的三千佳丽之一。」
她说得娇俏,悠哉的拿起茶盏,品起茶来,那刻意装岀的傲娇模样让人看了好气又好笑,杜月铮笑得花枝乱颤之余竟觉得她可爱非常,「是是是,若真有那一日,我肯定照着小五的话与神态跟皇上抗辩抗辩,若冒犯龙颜,你可得麻烦妹婿救我。」毕竟她也为小两口的婚期替薛飒说过好话的。
「放心吧,姊姊,皇上就爱这种调调的。」她可自信了,悠哉的又喝了口茶。
「你怎么知道?」杜月铮一脸好奇。
「噗……咳……」她呛了口茶水,咳嗽到不行,一张软萌脸蛋涨得通红。
一旁的银心连忙上前替她抚背,杜月铮忙着拍她前胸,总算让她止咳。
她吐了口长气,前世她跟莫云姝也算半斤八两,都有心计城府,只是两人段数天差地远,但争久了,皇帝喜欢什么她也清楚,可是她该怎么说呢?
「当……咳……当然是大人告诉我的,我这也算泄密了吧?总之,对皇上而言,说真话的臣子不多,敢对皇上以真性情相对的女子更少,唯唯诺诺怕东怕西,动不动就哭的他最不喜欢,对待皇上要真心实意才是。」
她这话不假,莫云姝能荣宠多年,不也是这样,她希望大姊姊进宫后能够荣宠不坠,多了座强大靠山,莫云姝要动大姊姊便得斟酌再三,当然,皇上也有眼瞎的一面,看不岀莫云姝在作戏,但这也怪不了他,莫云姝可是戏精中的戏精。
接下来的日子杜月钧还是很忙,除了练琴外,其他时日她不是在药铺坐堂,就是到无远寺,还得时不时到薛府看看龙凤胎,至于新嫁娘要缝嫁衣等事,薛飒都已让绣坊准备。
当然,定下婚事的男女,婚前不宜再见的事对小两口自是不适用。
薛飒这首辅大人也异常忙碌,有时忙得三、四天也见不到她一面,只能夜探闺房,亲亲抱抱一番,这一旦开荤,尝了肉味,真的是无法压抑的。
杜月钧在情欲这块其实也只有前世寥寥无几的经验,但她能感觉到两者的不同,两情相悦的情欲是甜蜜勾人的,她并不担心两人会擦枪走火,薛飒的自制力她是相信的。
何况,有个金山银山的未婚夫包养,她拿银子更是不手软,一双明眸灿烂,笑得如一只小狐狸。
「多做点善事,为子静跟子昱积福。」她说得理直气壮。
薛飒从不知道这软软小小的可人儿竟然有一颗悲天悯人的侠义之心,除了无远寺的善行外,听闻哪里有什么贫苦人家需要忙,她就会借花献佛,拿他的银两四处行善,这会儿又搬了不少粮食到无远寺,甚至是后方的小村庄。
「爹爹,小大夫,不对,娘、娘,我们在这里。」
不远处,薛子昱跟薛子静正跟在小力的后面,一边摘野果一边回头朝他们奋力招手。
「还不是呢,他们叫得真顺口。」杜月钧脸红红,还真的有点儿羞涩。
「是,怎么还不是?原以为时间提前很多,结果还是不够早。」薛飒将手里的柔荑握得更紧,语带哀怨,他难得休沐日陪着她跟孩子再度上无远寺,这也是最近两个孩子最喜欢做的事。
薛子昱、薛子静跟其他孩子一起学习,阳光晒得他们脸儿红红,身体真的好了不少。
薛飒也在这里看到谢氏及小力,先前跟了空大师谈过,他与谢氏只当初见,点点头当是招呼,未曾多言。
傍晩时分,落日霞光印染天空,马车辘辘下山,宽敞车厢里,薛飒、杜月钧各抱着薛子静、薛子昱在怀里,两个娃儿玩累了,正呼呼大睡,而薛飒是哀怨的。
俊美男子这般闺怨的脸色百年难得一见,坐在对面的杜月钧强憋着笑意,每看一眼就憋得痛苦,他黑眸怨念更深,但碍于两人怀里的小人儿,不敢有太多的动作。
薛飒怎能不怨呢?好不容易排除万难得来这一天的自由,但闲杂人等不少,一日下来也只能握握小手,原以为下山还可以跟她在车上温存一番,谁知不该跟着两个嬷嬷坐另一辆马车的孩子却跟着他们钻了上来,还一人抱一个,笑得甜蜜蜜。
「你像怨夫。」杜月钧憋笑的压低声音,就怕吵到怀里的小人儿。
他看着她那张粉嫩如春花的脸儿,手痒痒的直想捏上一捏,奈何怀里也有个臭小子,「我已经五天没抱抱你了,待会儿先送两孩子回府,我再送你回家。」
还真是一丁点时间都要把握呢!她笑靥如花,仍压着嗓音,「不行,娘说我去大人家太频繁了,咱俩定了亲,如此走动不妥,我刚已跟车夫说了,先回我家。」
「不会有人说话,至少我府里没人敢乱说。」
薛府人口简单,家风严谨,下人们各司其职,这些日子杜月钧都看在眼底,但瞧他双眸灼灼,她可不想回家时她一脸嫣红春色,那做什么事不都被猜到了吗?她脸皮还没那么厚。
马车抵达宁安侯府,她先行下车,后一辆车的银心阿紫也跟着下车,连忙走到主子身边,同时,赫亦轩正巧自宁安侯府大门步出,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厮。
「小五回来了。」赫亦轩一看见她眼中一亮。
马车帘子半掀,仍坐车内的薛飒也看到他,赫亦轩对上他的眼,朝他点头,就在门口与杜月钧提起今日杜名扬的状况。
然而马车迟迟不走,杜月钧听他说得有些心不在焉,连忙示意他稍等,再走近马车,好声好气的跟薛飒说着话,奈何没用啊,最后,还是应了一些不平等条款——譬如私下见面时再吻他等等,薛飒这才依依不舍的命车夫离去。
「大人还真黏小五。」赫亦轩好笑,这可真是颠覆了他心中的贤相形象。
杜月钧不改自满本色,「因为我就是这么值得他黏啊。」
见她眉眼间说不出的得意,赫亦轩忍不住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