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来了?」
谢氏正要回答,小力已经一脸着急的拿岀怀里的小布包,「小五姊姊,这是我帮子静摘的果子,她看了吃了,病会好得更快,对吧?」
「小力要求我带他来,他求了许久,我才冒昧过来。」谢氏连忙解释。
「无妨,小力有心了,谢谢你,我带你们过去吧。」
杜月钧微笑的牵着小力的手,带着母子俩往东院去,没想到,甫踏进厅,谢氏脸色猛地一白,停下脚步。
杜月钧不解的回头看她,「怎么了?」
谢氏先看着小力,再凝重的看向她,「小五,让小力先进去看小少爷跟小小姐,也请相爷过来。」
虽然杜月钧不明白,但见她表情凝重便依她所言,让银心先带困惑的小力进内室,薛飒也让白芍请过来了。
谢氏先向他行礼,接着走到高几上那盆青绿盆栽前,明亮的阳光正照在上面,谢氏的表情却带着愤怒,就见她深吸气,伸手拨掉摆放在盆栽上的五色彩珠,露出泥土后,又欺近嗅了嗅,竟开始挖土。
薛飒蹙眉,回头看向阿紫,给了她个眼神,阿紫明白的退出去,并将外面的丫鬟婆子全叫离了,不让人接近。
薛飒、杜月钧互看一眼,没有说话,但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
白芍、银心站在一旁,也觉得事情不对劲,泥土里会藏了什么吗?
谢氏其实没挖多久,但众人都觉得时间极长,下一瞬,就见她从土中挖出一小丸白色之物。
谢氏看着薛飒及杜月钧,「这是产自西南的一种奇药,是名为『白普萝』所生出的果实,晒干后制成药丸摆在屋内,会发出一种极淡的香气,至于为什么我闻得出来,因西南多瘴气,我自小生活在那里,见惯不少毒物药草,气味闻得更多,味觉比平常一般人更为敏锐。
「这种药丸得固定的埋入土壤,经由阳光照射、浇水,药会渐融消耗,这药就消散在空气中,天天不自觉的吸着,人就中毒了。」她看向内室。
「这药丸只剩一点,之后势必会有人再过来添加。」薛飒冷声开口。
两人眼睛对视,都明白了是谁下的狠手。
「白普萝,这名字我在祖父给的古籍孤本里看过,白普萝需要温度才会引毒,更离奇的是此毒于大人无害,会毒害五脏六脏尚未完全发育的稚儿,等累积到一定的毒素后,五脏六脏已被侵蚀,日渐虚弱,药石罔效。
「对,就是针对孩子的……」谢氏似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口。
杜月钧也似是意识到什么,但还是先跟着薛飒道:「我记得那孤本里还有写治疗药方,既然确定是此物所致,我先去抓药。」
眼下孩子为重,杜月钧连忙回到书房,找出孤本,迅速写了药方,差人熬了汤药。
庆幸的是孩子用了一天药,脉象便稍微回稳了些。
杜月钧大大松了口气,薛飒心头大石也落了地。
谢氏带着小力先回去,承诺等孩子身子好些再带小力过来看他们。
「谢氏其实与了空大师一样,与大人都是旧识吧?」她已猜到一些事。
薛飒没有隐瞒,「对,他们一个曾是太医,一个是宫中妃子,那一年那件事,宫里处置了不少人,谢氏与雪妃情如姊妹,雪妃死了皇子,投湖自尽,谢氏向皇上请求离宫,当时她无法睡无法吃,说是宫中让她无法喘息,皇上经丧子之痛,无暇理会,魏太医求到我面前,那时候,皇宫死的人已太多了,我替她说了话,皇上准了,她便跟着魏太医岀宫,没想到她竟然在宫外生了孩子。」他说到这里,黑眸一眯,「我猜当年的事,她应当是知情的。」
杜月钧也想到同一件事上,莫家秘药,有没有可能宫中那些死去的皇子根本就是莫云姝下的手?
「你先别多想,先把孩子治好。」薛飒说。
接着,夫妻又去看了龙凤胎的情况,嘱咐嬷嬷丫鬟好好照顾后,才回到东院,两人一番洗漱,相拥入眠。
过去一段日子,两人心系孩子身体,身心俱疲,此刻紧绷的心弦总算放松不少,薛飒深情的看着她,抚着她清减些的脸庞,「谢谢你。」
「谢什么?」杜月钧有些不解,长长睫毛轻眨了几下。
「若你没有去无远寺,没有照顾谢氏母子,没让小力与子静认识,那就没有今天……」薛飒没有说下去,一切都是由杜月钧的善行开始,不然,也许到两个孩子都死去了,他们仍不知道是有人恶意毒害,「谢谢,谢谢你。」他边说边吻着她,内心充满感激。
几日后,莫芯彤又过来看孩子,一副苦大仇深的狠狠瞪着杜月钧,不顾两个孩子要她离开的童言稚语,坚持守着床头,监视似的看着杜月钧为两个孩子忙碌着,待喝了汤药,孩子不久便睡了。
「我来守着。」莫芯彤很坚持,还以愤怒的眼神看着她。
杜月钧沉默离去,身后跟着替主子感到委屈的阿紫及白芍、银心。
一会儿后,莫芯彤将秦嬷嬷、王嬷嬷都寻个由头支开,朝绿柳使个眼色,那药丸消耗的时间差不多,该埋新药了。
绿柳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从袖袋里拿了备妥的小汤匙拨掉五彩石,挖了土壤,再将备好的药丸塞入盆栽土壤,恢复原状,这几个动作她做得迅速,因为已在府里练习过上百遍,此时根本无人看出盆栽有让人动过的痕迹。
她向莫芯彤点点头。
莫芯彤吁了口气,微笑的喝完茶再起身,看着床上两个孩子一眼,转身步出屋子,脚步却猛然一顿。
屋外,除了在书院的薛沐不在,薛飒、杜月钧、张岚都看着她,表情各异,都不算好,尤其是薛飒,黑眸中冷光闪动。
莫芯彤表情僵硬,心也狠狠揪紧,她勉强挤岀笑容,「呃……那……我要离开了。」
「你不能走。」杜月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难道被发现了?绿柳惊慌失措,已是全身发抖。
薛飒朝身后的小厮点头,该名小厮进屋,从盆栽里挖出刚埋入的药丸,人赃俱获,他冷冷的看着她,「你有什么话说?」
「不,我没什么话,根本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薛飒向走到莫芯彤主仆身后的侍卫使个眼神,她们直觉要回头,脖颈突被敲打一记,两人昏过去,被抬至后门丢进候着的马车,送入石墨胡同,看那里刑求的各式残忍手段,哀号求饶声不断,主仆撑不住,惊吓得全身发抖,一股脑的全说了。
这一日,莫芯彤的父亲平远大将军莫典被请到薛府,还一路被带到正厅。
莫典高头大马,相貌刚毅,神情严武,他注意到气氛不寻常,正厅外站了多名侍卫,不见任何丫鬟婆子。
待进入正厅,见到自己的女儿与丫鬟跪在地上,脸色发青,全身发抖。
他脸色一变,看着坐在堂上的薛沐、张岚、薛飒、杜月钧,眉头一皱,「怎么回事?你们为何逼小女下跪?」
「将军问你的闺女会更清楚,别说我们薛家欺侮她!」张岚说得咬牙切齿,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包藏祸心,连两个孩子都要残害,她真是后悔自己看在前媳妇的分上收她为徒!
闻言,莫芯彤反射性的瑟缩一下,但在薛飒那冷峻的目光下,她根本不敢看向父亲,吞吞吐吐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莫典简直难以置信,但随即反应过来,气血上涌,狠狠的掴了女儿一巴掌,「你这孽障!」
薛沐冷冷的声音响起,「莫大将军可以将人带回去,我们等着看将军府如何处置她。」
莫典听明白了,这是要他们给薛家一个交代,薛家这是厚道了,不然,这事要是传开来,后果不堪设想!秘药一向是族里不得外传的机密,这个女儿竟如此莽撞行事,莫家族大,年轻小辈还有多少要嫁娶,此事一出,谁家敢嫁敢娶?这事若不处理妥当,莫家名声也毁了。
「多谢,最多三日,莫家一定会给个交代。」莫典绷着一张脸,让人架着女儿及丫鬟上车回府。
绿柳被杖毙了,但女儿他终是下不了手,要怎么让薛家满意,才能不让莫家秘毒慢性毒害龙凤胎的事儿外传,他苦思许久,想到宫里的云贵妃,这些年来她很关照莫芯彤,再加上莫家秘药这事儿牵连太大,便差人往宫里送信,想问问她可有两全之法。
莫云姝怎么也没想到人在宫中,祸也能从天上来,而且还是如此的滔天大祸。
一旁的心腹宫女也将信件内容看得清楚,就见她脸色惨白,「主子,怎么办?万一事发……」
「闭嘴,这事跟咱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同是莫家人又如何?」她冷觑一眼,宫女不敢再多言。
但这事的确不能暴露,低调解决才是上策,一想到几年前的事,就像有双无形的手掐着她的脖颈——
她死死咬着嘴唇,没错,此事得尽快处理!「跟莫家人说,莫芯彤留不得了。」
当莫典得到这口信时,怎么也没想到莫云姝会这么狠心,就给这几个字,但能怎么办,自己的女儿被捉个现行,本以为有什么方法能为她求个活路,现在看来是别无他法了。
两日后,传出莫芯彤不小心失足落水溺毙的消息。
杜月钧听到消息时正在为两个孩子把脉,稍后她离开屋里,一出门就看到站在院中的薛飒。
他走到她身边,「莫大将军说,他给了交代,此事也请我们烂在肚子里,毕竟其他莫家人是无辜的。」
杜月钧不知该说什么,她很清楚,相信莫家人也清楚,莫芯彤因为薛飒而恨她,才想栽赃嫁祸她,而莫家果断处理了莫芯彤,快刀斩乱麻的把自家摘得一干二净,他们真的无辜吗?她不信他们不曾推波助澜的要莫芯彤想方设法的与薛飒有进一步的关系。
「一切都快过去了。」他将她拥在怀里,黑眸里有心疼也有欣慰。
杜月钧点点头,但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神情,她突然想到另一件事,眼睛一亮,「难道是……」
他眼中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