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婈母亲居住的别墅门前,F组人员面色凝重地等着宝寐到来。
他们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身经百战的,听到空无一人的别墅内却不知从哪传出细细妖娆妩媚,犹如五○年代女伶刻盘在留声机里的歌声,尽管脚底生凉背脊发冷,却依然严守岗位。
但宝寐一到,几名大男人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谢天谢地您终于来啦」的感激神情来。
宝寐眨了眨眼,看着他们背后各自有个隐隐约约若即若离的影子……那是他们即将被撕裂抽离的生魂。
F组人员生魂双目有些痴怔,时不时留恋至极地回头往别墅内部方向望去,恍恍惚惚,迷迷离离……
若非他们灵台那股正气依然摇摇欲坠的镇着,恐怕早就已经魂魄离体毙命当场了。
「咦?这次的艳鬼很大只呀!」她摸摸下巴,玉手霍地快如闪电般一一剑指点在他们额心上,吐气疾叱——「驱!定!」
……驱鬼!
……定神!
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中,几名F组人员有些发冷混沌的脑门蓦然振聋发聩般嗡地一震,随即神清气爽耳聪目明起来。
F组人员面面相觑,而后齐齐望向宝寐——宝小姐???
「你们,不错。」她笑吟吟点头道。
虽然一头雾水,但F组人员依然受宠若惊,几个大汉咧嘴傻笑得跟孩子似的。
嘿嘿嘿嘿……被宝小姐称赞了呢!
「……」柳缰等人有点羡慕。
宝寐环顾众人,嗓音娇软而认真地道:「等一下进去后,看见什么都不要当真,都是幻觉,是业障,假的,知道吗?」
「是!」众人心下凛然,肃声道。
「宝小姐,那我们能做什么?」柳缰沉着问。
「看戏。」
「欸?」
宝寐缓缓地把袖子往上卷,露出了一节雪白凝脂玉臂,纤纤十指慢慢屈指握拳……
这双小手啊,已经很久没有真的赤手空拳打断谁谁谁的骨头了,还真有点手痒呢!
一踏入大厅中,处处可见名家设计的高贵时尚法式风格,彷佛一个小型版的凡尔赛宫。
垂挂水晶灯,瑰丽的浮雕,一扇扇晶莹剔透的镜子……仿造凡尔赛宫中知名的镜厅,红丝绒面的皇家沙发,却又摆了黄花梨木屏风和多宝格,上头有乾隆时期的蓝色珐琅彩宝石鼻烟壶、法国古董陶瓷美人娃娃……
陶瓷美人娃娃栩栩如生,娇艳的小嘴,水灵灵的大眼,好似会说话。
「这位白夫人,身家不错呢!」她上下打量,啧啧称奇。
柳缰迟疑了一下,才道:「白夫人是老家主最宠爱的外室,也是唯一一个为老家主诞下子嗣的,所以按照白氏家族家规,安置产业一栋,现金一亿。」
「福利挺好的嘛,」宝寐蓦然一顿,发觉不对。「咦?那先生不是老家主的孩子?」
「呃——」柳缰登时卡住。
她疑惑。「不对呀,如果先生不是老家主的孩子,又怎么会继承临堺集团?还是你们临堺集团当家的是立贤不立嫡?」
柳缰装死状态中。
「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我随便问问的。」她笑咪咪的摇手,「这个不重要。」
「谢谢宝小姐。」柳缰长长吁了口气,露出笑容来。
可下一瞬间,他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突然看见对面的镜面中出现了白夫人的身影,面露惊恐,无声呐喊,双手紧紧推抵着镜面,疯狂搥打着,想破镜而出!
「白夫人!」柳缰迅速抄起一张单人皇家红丝绒沙发椅就要往镜面上砸去好救人!
众人一愣,也立时反应过来要配合……
宝寐小小翻了个白眼,脚尖猛地往光滑粉彩大理石砖面一点——
「定!」
刹那间,所有人动作全部被点了穴般地一动也不动,唯有双眼冒出惊诧茫然之色,其中尤以柳缰为甚。
她没好气地道:「不是跟你们说都是幻觉,都是业障,假的吗?这个万年哏大家都用过多少次了呀?要听呀!」
众人恍然大悟,几个大男人顿时像一群闯祸的哈士奇般地心虚愧疚样,蠢萌蠢萌的。
但是,谁会知道眼睛的业障来得这么快啊啊啊啊?
大家明明刚刚不是还在愉快的聊天吗?
……正准备被「救出后」好楚楚可怜偎倒在救命恩人怀里,以方便施展媚功吸乾阳气的「镜里白夫人」一僵。
这个剧本,不对呀!
下一秒,众人发现自己又恢复能动作了,二话不说全跑到宝寐身边,齐齐鞠躬道歉——
「宝小姐,对不起,是我们错了。」
「嗯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栽某?」她语重心长,还撂了句台语。
「知道了,宝小姐。」二哈们连连点头,十分受教。
「……」镜面里的「白夫人」。
——×的!到底还有没有人在注意这边「恐怖又可怜的镜中人」了?
——踏进阵法成为陷阱猎物的人麻烦有点自觉好吗?
——这么不配合英雄救美或尖叫逃跑还自己乱加戏到底有没有尊重猎杀者的心情?
就在主仆们相谈甚欢时,大厅里所有镜面刹那间砰地巨响,碎裂成千千万万片,锐利危险的玻璃碎片杀气腾腾地向众人喷射而来!
刚刚上过一课的二哈们非常处变不惊,连眨眼睛缩躲的动作也无,搞得宝寐也不太好意思跟他们说这次不是幻象,是「白夫人」真的生气了,要杀人了。
碍于不能打脸自己的份上,宝寐只得不慌不忙地悄悄手负于背后,结了个繁琐的手印,布下结界护住众人,顺手放出一大蓬业火,完美地将沾染了魔气和血气的玻璃碎片轰地烧了个乱七八糟!
众人只看见「幻象」极其逼真地在他们眼前炸成了一大片刺激惊人的烟火弹,忍不住哗地赞叹起来。
「白夫人」又惊又怒,顾不得气恼那些蠢笨如猪又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二哈(直男),她眼睛赤红如火,迸裂出了一目三瞳,戾叫了一声!
顷刻间,镜厅十数面镜子交映出的重重空间霎时开启,众人眼前一花,忽然发现各自被吸入了一面幽暗的镜内,黑暗,窄迫,冰冷……
F组组员尽管骇然万分,终究是训练有素地试图搥打着镜面最脆弱的边角处,希冀能击破这诡异的镜内空间破镜而出!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抡起虎臂奋力敲击,将他们和真实世界隔开了的透明冰凉镜面依然坚硬如巨岩钢铁。
而且,他们尚未发现有片诡异的黑影从后面慢慢地接近了自己……
柳缰则是发现自己和丰满娇艳充满了成熟女人魅力的白夫人「共处一室」。
他浓眉蹙起,神情冷漠,戒慎地盯着那个对自己扭腰摆臀、仿若熟透果子般醉香诱人的女人。
白夫人今年五十了,过去尽管身段保养得穠纤合度,但下垂的眼皮和松弛的面部肌肤经过几次「进厂维修」后,早就变得光滑紧绷如蜡人般,下巴削尖得宛若蛇精女,精致却虚假得可怕。
但是今日的白夫人却不一样了……
面颊粉扑扑,细致晶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眉眼妩媚,一颗小巧朱红的泪痣坠在眼角下方,越发明艳婉约动人。
就连雪白如天鹅般的玉颈也恢复二三十年前最青春的状态,平日需要用BB霜和乳液粉底层层叠叠涂抹掩盖的颈纹也消失无踪。
如果是不认识的男人,或者会在她刻意释放的性感魅惑中被迷了心智,但是柳缰看着眼前的白夫人,只觉心底阵阵发寒。
红粉骷髅……
这是柳缰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形容词。
「你想要我吗?」美丽的白夫人素手缓缓抚摸着自己,从高耸的酥胸往肚腹方向,充满了浓浓欲望的暗示。
柳缰不发一语,眸中警戒之色更深。
白夫人轻轻叹息。「以前……总是有无数男人争相讨好我,想得到我,他们说我是他们见过最天真美丽的女孩子,说我乾净无邪得像朵白山茶花……后来的老家主也常常摸着我的脸,说是我的美害他破了戒……」
柳缰眯起了眼。
他其实……
「都说岁月不饶人,可是越漂亮的女人,越不应该变老变丑……」白夫人娇滴滴地自言自语,忽地笑了,抬眼对上柳缰。「你看,我恢复青春了,这是我这朵女人花最娇艳盛放、最美好的时刻,只要能踏出这间别墅,就会有无数男人再度倾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我看得出,你不是甘心屈居人之下的。」
「……你想不想胜过白挚,翻身作主,将他踩在脚底下?」
「……只要给我一点你的精血,我就能给你这世上最极致的欢愉,还能让你掌握这世上最大的权力,成为真正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他看着白夫人水蛇腰扭动着万种风情地走近自己,伸手就要抚触上自己的胸膛,汗毛一炸——惊急之下想也不想地抬起长腿踹了下去!
「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听老太太的忏情录,而且谢谢您的『抬举』,但美国总统大选已经结束了喔!」柳缰不愧是先生的终极助理心腹之一,关键时刻永远不掉链子,而且还不忘「耍幽默」讽刺了她一把。
白夫人不敢置信地迅速后退,身影鬼魅得不似人类,口中再次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至极如凶鸟的戾叫声,柳缰本能地摀住了剧痛的耳朵。
「你这有眼无珠,给脸不要脸的——」白夫人暴怒地扑了过来,美丽尖小的脸庞蓦然长出了长长的喙,恐怖又危险至极地就朝柳缰穿刺而下——
宝寐看着突然变成了阵眼中心的镜厅,方才破碎的重重镜面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如初,且把众人吞噬了进去……
她神色有一点严肃了起来。
唔,感觉这是有备而来,而且她好像很大意的就这样踏进原本最不该成为陷阱的陷阱了呢!
宝寐不慌不忙地摸了摸下巴,透过灵台识眼一一看着被囚于镜面空间里的人——
一、二、三……十个人,若再加上失踪的白婈和赵岩,那么恰恰好是十二人。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