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宜逍当然乐意,她觉得颜嬷嬷就好像自己的祖母一般,总是慈祥又很关心她。
这一日,她在颜嬷嬷的院子里吃得饱极了,颜嬷嬷又硬塞给她一只赤金纹丝手镯,她不肯收,颜嬷嬷还佯装生气非要她收下不可,她拗不过颜嬷嬷只得收下,想着改日再让筱乔偷偷放回去。
睡前她把这件事告诉萧睥天,笑道:「颜嬷嬷把我当孙媳妇似的,千叮嘱万交代,注意这个、注意那个,什么不能吃,什么要多吃,还非要给我金镯不可,我都不好意思了。」
萧睥天默了一下,抬眸说道:「你确实是嬷嬷的孙媳妇儿,她老人家会把珍藏的金镯子送给你也是理所当然。」
姜宜逍着实愣住了,马上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她瞪着萧睥天,「什么意思?颜嬷嬷难、难道是真正的太后?」她马上想到了《鹿鼎记》,内心大大惊诧了。
貌不惊人,就像个寻常老太太的颜嬷嬷是真正的太后?那么宫里那位太后又是什么人?
萧睥天好笑地道:「什么真正的太后,你想到哪里去了,大夏朝只有一个太后,就是慈惠宫的太后。」
姜宜逍还在愣怔当中,「那么颜嬷嬷是……」
萧睥天说道:「颜嬷嬷是我的外祖母,母妃的亲生母亲。」
姜宜逍消化着萧睥天的话,脑中自动出现了一张关系表。
淑妃的娘家是安定侯府,她是侯府嫡女,有三名兄长,她是侯府唯一的姑娘,侯爷夫人理所当然是她的母亲才是。
「当年,外祖父在琴州游历时,颜嬷嬷是在他身边伺候的人,没有名分,她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一个是筱乔的父亲,一个便是母妃,侯爷夫人不肯让她们母子三人到京城,外祖父只好将他们留在琴州,侯爷夫人在母妃九岁时接走了她,对外宣称是在枫山养病的嫡女,这是为了家族在后宫的铺路,后来也成功在选秀时将母妃送进了宫中。」
「另一头,母妃被强硬接走之后,颜嬷嬷对外祖父也死心了,带着儿子嫁给一名姓石的渔夫,儿子也改姓石,娶妻后生下了筱乔。一次水患,夺走了那石姓渔夫和筱乔父母的性命,颜嬷嬷自此与筱乔相依为命,我找到了她们,将她们接来府中,也好让母妃安心。」
姜宜逍恍然明白,「筱乔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的亲表妹,难怪你那么惯着她了。」
萧睥天弯唇一笑,「她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别跟她提起,免得她更皮。」
姜宜逍回想起淑妃知道她对颜嬷嬷照顾有加之后对她的和颜悦色,原来都是有原因的,她这是误打误撞入了淑妃的眼,所以对替嫁之事放她一马吗?她这也算是……好心有好报?
他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她,表示他信得过她,真的将她当做自己人了对吧?她的心,不再惶惶不安了。
她突然有些激动的搂住萧睥天,把面颊埋在他怀中,柔声说道:「你能信任我,我好高兴。」
萧睥天顺势将她搂在怀里,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永远不许辜负我对你的信任,还有,你也要相信我,相信我能护着你,这样就够了。」
三个月后,六年国教正式实施,姜宜逍也有些显怀了,她的肚子微微隆起,穿上了宽松的衣裳,虽然她没怎么害喜,但她的食量也没有变大,作息都如同平时一般,只是比较嗜睡,有时午睡能睡上二、三个时辰,夜里一样睡得很好,是个幸运的孕妇。
国教很成功,过去没法读书的孩子都读上书了,虽然反对的武官仍持反对意见,但百姓的推崇之声便是最好的证明,渐渐的,反弹的声浪也小了,跟着由京城的寺庙开始,提倡起了慈善援助,由善心人士捐赠物资到各庙宇,需要的人去庙宇寻求帮助,这善举同样得到百姓的认同,有心人查出了幕后推手是习王,一时间萧睥天风头无两,声望极高。
内阁次辅沈明仕冷眼旁观,找上了四皇子晋王。
「殿下的机会来了,如今习王风头正盛,若能离间习王与太子,殿下便有机会渔翁得利,分化太子与习王这条牢不可破的阵线。」
晋王立即感兴趣了,「次辅详细说说,本王该如何做,才能离间太子与习王?」
翌日下朝后,晋王依沈明仕之言,拦住了要去东宫的萧睥天。
「皇兄有何贵干,居然特地在这里等臣弟?」萧睥天似笑非笑的说道:「莫非是黄鼠狼要给鸡拜年?」
晋王皱眉,这个老九向来以嘴臭闻名,他过去鲜少与萧睥天接触,不大感觉得到,如今看来萧睥天的嘴真的很臭,一开口就能激怒人,他好歹也是个皇子,更是排在他上头的兄长,说他是黄鼠狼算是个什么破事?
不过,他只要照沈明仕的嘱咐,将他要说的话说完便成了,等他说完,看萧睥天的嘴还臭不臭得起来,恐怕听完换成要牙疼了。
于是他假装没听见那句刺耳的问候,压低了声音,恍若两人很亲近似的说道:「九弟,你仗着太子在宫里横着走,以为太子待你极好,殊不知你是彻底让人利用了。」
萧睥天双眉轻挑,像是很有兴趣的样子,「哦?此话怎讲?臣弟愿闻其详。」
「你听好了。」晋王故意放缓了语调,「太子当年舍命救你,全是安排好的圈套啊!你全被蒙在鼓里了。」
萧睥天笑了,「臣弟还以为有什么新鲜事,我知道。」
「你知道?」这大大出乎晋王的意料,但看萧睥天的神色又不像有假,他皱眉道:「你知道你还对太子死心塌地?你是不是傻了?」
萧睥天好整以暇道:「圈套又如何?是父皇安排的圈套,太子并不知情,救我的心意是真的,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背叛太子,你让沈阁老死了那条心吧,你不会有机会渔翁得利。顺便好心点告诉你,沈阁老要扶持的人不是你,你只不过是他的跳板,想利用你来除掉我与太子,你不如投靠我,再写一篇自白书,抖出沈阁老离间之事,可能还有点肉屑屑吃,如何,要投靠我吗?」
晋王面色变了又变,十分难看。
萧睥天的反应与沈明仕预料的截然不同,这下他是不是没戏唱了?何况老九还说沈明仕不是真的要扶持他上位,只是利用他,那他还要去请教沈明仕吗?如果他还去,是不是换他傻?
晋王愣神半晌,萧睥天笑了笑说道:「我看皇兄还没断奶,应该没法自主应变,回去告诉沈阁老事情有变,问问接下来要怎么做吧!」
萧睥天越过晋王迳自往东宫去,留下懊恼的晋王,挣扎着要相信沈明仕还是不要相信,如果不是他,沈明仕要扶持的人又是谁?
二皇子敏王为贤妃所出,为人八面玲珑,十分豪爽海派,朝中几乎每个党派都结交了,还结交了一些江湖人士与佛门高僧,因此他办的洗三宴也贵宾众多,甚至请到了太子为座上宾,让他十分有面子。
今日的洗三宴是敏王的第八个儿子,其实已经没有新鲜感也没有初办时的兴冲冲了,将权贵集结起来,看看他的人脉有哪些才是重点,至于孩子长得是圆是扁,基本也没人关心。
「颖儿与聪儿一同上课,说聪儿课业进步许多,真是可喜可贺,想必皇兄也可以放心了。」
他将萧敬天的座位安排在望月楼的最高楼,能仰望明月又能俯瞰繁花似锦的花园,茶间里十分讲究,铺着牡丹绣花地毯,点了薰香,两人的侍从都在帘外候着,帘内只有萧敬天和敏王对酌,甚至连斟酒的下人也遣开,场所极为隐密,绝对不用担心说的话会被人听了去。
「你应该也听说了吧,这都是习王妃的功劳,若不是有习王妃的蕙质兰心,发掘了教导聪儿的方法,聪儿如今还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夕。」萧敬天笑着说道。姿态十分轻松闲适,就像真的只是来参加侄儿的洗三宴,没别的想法,对于敏王刻意将他与其他宾客隔开,这肖似鸿门宴的阵仗,问都没问。
「习王妃确实与众不同。」敏王干笑了两声,别有深意的说道。
习王妃这可是坏了他的事呀,萧聪若一直傻下去,将来上位的就是他的嫡子萧颖,偏偏她把萧聪弄不傻了,太叫人厌烦了,只能说,不管是萧睥天还是他的王妃,都让人感觉到非常的碍眼。
「本宫已经等不及要看他们的孩子了,肯定是个特别的孩子。」萧敬天言笑晏晏的说道。
敏王突然状似无意的说道:「说到老九……不知皇兄可知道一件事,老九最近和老四走得很近,有人看见他们下了朝,时常在宫里的隐密处说话。」
萧敬天脸上的笑容立即敛了起来,「本宫相信和不对盘的人应当说不上话吧,毕竟话不投机半句多,四弟若能与九弟说上话而不动怒,那才是奇怪之事,必定有鬼。」
敏王被噎了一下,确实有鬼,晋王乃是受到沈明仕的唆使。不过太子说的也是事实,萧睥天性格那么狂妄放肆,什么人都要刺一下,谁能跟他好好说话?
但今天他可不是来认同太子的,他严肃了口气,「皇兄,有件事可大可小,但臣弟认为皇兄必须知道才能有所防范。」
萧敬天看着敏王,「何事?」
他很肯定敏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他是客人,今天又是孩子的洗三宴,他不想将场面弄得太难看。
敏王低声道:「臣弟的情报来源都指向了一件事,老九与乃蛮国勾结,欲拉下皇兄,自己坐大位。」
萧敬天沉下脸色,「怎会有如此荒谬的情报?乃蛮不过一介小国,九弟何以与之勾结?要勾结不会选强盛一点的国家吗?」
敏王再下一城道:「这都是因为老九被王妃迷得团团转,什么都听王妃的才会如此,王妃想当皇后,这才在老九耳边吹枕头风,要老九往上争取。」
萧敬天不假思索的摇头,「习王妃不是那种人,因为你不认识习王妃,才会这样道听涂说跟着人云亦云中伤她,只要你认识习王妃,就会知道她绝不是那种怂恿九弟争夺大位的人,习王妃心肠柔软,心地善良,乐于助人,造谣者,本宫一定会査出来严惩。」
敏王一愣,他没想到太子对习王妃的信任也这么深,他原以为太子与萧睥天兄弟情甚笃,极难攻破,因此从习王妃切入,却好像找错方向了。
他不死心的说道:「皇兄如此相信习王妃,恐怕要失望了,不久后乃蛮国便会有动作,而且是与习王妃有关,具体什么事,若皇兄想知道,臣弟可以代劳去打听。」
这是沈明仕教他这么说的,点到为止吊人胃口,让太子自己进入他们的圈套,只要太子心里存了一丝丝的怀疑,种下一点点怀疑的种子,那么他们就有机可趁。
然而萧敬天却板着脸,挑了眉道:「本宫不想知道,所以二弟也不必费心去打听了,反正都是子虚乌有之事,打听来也是无用,倒是谣言止于智者,本宫希望此话就此打住,莫再以讹传讹,造谣生事。」
敏王脸上讨好的神色有些挂不住,只能在心中恨恨的想,希望沈明仕口中习王妃的丑事快点炸锅,到时看太子还能不能一口一个相信习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