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雨已先进来打点好位置了,萧睥天一撩袍角坐了下来。
「这里的点心好吃吗?」姜宜逍左右张望,见室内的景致极佳,花格窗外便是荷花池,十分有意境。
萧睥天认为这是个傻问题,他理所当然说道:「贵的东西自然好吃。」
姜宜逍默默坐下后说道:「不贵的东西也有好吃的。」
萧睥天冷视着她那精致的眉眼,时时与他唱反调很好玩吗?想惹他,他偏不顺她的意。
他勾唇笑了笑,两人眉眼相对,他眼神诡异的看着她问道:「比如什么?王妃赐教。」
姜宜逍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变脸」,刚刚他明明有几分愠怒却又忽然转变,根本不是真的想要知道,只是想看她落于下风。
皇甫漾宝很挑剔,肯定没吃过便宜又好吃的东西,也肯定不吃便宜东西,萧睥天会认定她讲不出来是有所本的。
姜宜逍知道自己若是说出一个物美价廉的街边小食,他肯定不信,堂堂漾宝公主又怎么会去尝试街边小食?
她掩嘴轻咳了声,开口道:「我做的羊羹,筱乔就说好吃,但一点也不贵,成本很低。」
萧睥天挑了挑眉梢,「羊羹?那是什么东西,有机会也让本王尝尝。」
姜宜逍浅浅一笑,「王爷若想吃,明日就可以做给王爷吃。」
萧睥天眉眼弧度软了些,「话说回来,本王不知道王妃还会下厨。」
姜宜逍浅浅一笑,不以为意,「现在知道就好了。」
萧睥天无法相信她真的会下厨,皇甫漾宝十指不沾阳春水,沐浴都要人从头到脚的伺候,又怎么可能去厨下捣鼓柴火,洗手做羹汤?可是此刻的她眸光清正磊落,怎么也不像在诳他。
他的视线越过姜宜逍,落在后头伺候的禾枫身上,「王妃当真会下厨?」
禾枫没料到萧睥天有此一问,也没想到会直接了当的问到她头上来,她一愣,老实说道:「回王爷,王妃确实会下厨。」
王妃虽然会下厨,可这阵子她做的点心有些不寻常,其他人都没见过,不是她过去在乃蛮时惯常做的松子酥、红豆糕、糖雪球等等小点,可以说手艺更进步了,也不知道她从何处学来,冯姑姑问过,她只说梦到了做法,说法很胡闹,可旁人也没法再追根究底。
「你们主仆口径一致,看来是真的。」萧睥天笑意渐深,目光凝在姜宜逍身上,「要定夺真假也不难,王妃明日做几道菜给本王尝尝便知。」
姜宜逍笑了笑,「我很乐意。」
她第一回用主院的小厨房做点心是因为她想吃蛋糕,她见禾枫、连娟她们也不奇怪,想来原主应该是会下厨的,后来她试着做些现代才有的点心和小菜,她们只是有些惊讶未曾看过这些,她糊弄说自己梦到做法,她们对这说法有些懵,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王妃答应得真是爽快。」萧睥天眯眼拖长了腔调,意味不明。
她敢一口答应,代表胸有成竹,厨艺是无法恶补的,一夜她学不会,所以她会下厨这件事是无庸置疑。
萧睥天脑子飞快的转着念头。
不可能,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不对劲,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他要弄清楚。
「王爷要些什么点心?」十雨取了菜牌过来,充当小二角色。
萧睥天心里有事,脸上就不耐烦,一记眼刀过去,「问这种小事活腻了?」
「我来点吧。」姜宜逍对点餐很有兴致,接过菜牌,点了一壶最贵的茶,再点了最贵的烧乳鸽,最贵的蒸笼茶点,最贵的茶酥、糕点。他说的,最贵的一定好吃,今天她需要放松,不想踩雷,点最贵的准没错。
茶先上来了,十雨、禾枫纷纷给主子斟茶,姜宜逍浅浅抿了口茶,发现萧睥天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不知在思量什么,或者在算计什么。
「王爷有什么想问的吗?」姜宜逍浅浅笑着又轻缓问话,十分坦荡。
萧睥天目光凝在她脸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把玩着杯盏,眼里有几分凌厉的看着姜宜逍,
「太多了。」
姜宜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眼神不寻常,好像侦探突然发现谜案线索时的眼神……
「咳——」十雨忽然不自然的咳了起来。
萧睥天扫了眼十雨,不悦道:「在本王说话的时候咳嗽,活腻了?」
十雨看起来十分瞥扭,整个人像麻花卷,「那个、王爷……宣平侯来了。」
姜宜逍不知那是什么人,她本能朝入内的月洞门看过去,只见一名面容俊雅,身着云纹绦色衣袍的男子进来了,身边还有数名同行男子,看起来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
萧睥天眉眼陡抬,眉心微微皱起,眼底蓦然藏了一丝不快,虽然他背对着外头,但宣平侯若看到十雨便知晓他人在这里,肯定会过来。
姜宜逍疑惑更深了,因为她一瞬间看到了萧睥天的备战姿态,像要一出手就把人打个半死,很是暴戾。怎么,他和那个宣平侯有仇吗?
萧睥天猜得不错,宣平侯让同行的友人先进去,自己果然大步过来。
十雨只得清了清喉咙,装模作样的大声禀道:「王爷,宣平侯来了。」
萧睥天当然纹风不动,宣平侯走到他面前来,他还是半点都没有起身叙话的意思。
宣平侯也不尴尬,迳自一个颇为潇洒的拱手,「王爷大婚,本侯爷还没向王爷说上一声恭喜,真是恭喜王爷了。」
萧睥天神色未动,冷淡地道:「想说什么废话快说,说完快走,本王不想与话不投机者多言。」
姜宜逍惊讶于萧睥天无礼的态度,近乎不留情面,不过对方看起来丝毫不介意,是习惯了萧睥天这种态度吗?
「王爷果然快人快语,难怪可以飞速忘怀旧爱,拥抱新欢。」宣平侯面上笑着,语气却很恶意。
姜宜逍更惊讶了,那宣平侯的意思是……萧睥天有旧爱?
太叫人意外了,萧睥天心中居然有白月光?
他实在不像会把女人放在眼中的人,更别说放在心底了,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坐上他白月光的位置,她好奇了起来。
「本王要旧爱还是新欢与你何干?反正你都得不到。」萧睥天终于看了宣平侯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快滚吧。」
宣平侯知难不退,反而笑道:「难得能遇到王爷,这么走掉岂不太过可惜了?」
他的目光陡然转到姜宜逍身上,眼里充满兴趣,「这位是习王妃吧?王妃美艳绝伦、艳光四射,果然不愧为乃蛮第一美人!」
他对姜宜逍深深施了一礼,「在下宣平侯,能见到艳名远播的习王妃三生有幸,王妃恍若光彩夺目的水仙,天生尤物,真真是仪态万千、艳压群芳!」
他的语调已近乎调戏,他当然也看出习王妃担不起美艳两字,他是故意的。
他不是没听过皇甫漾宝浪荡难驯又爱美成狂的性格,要是能让不可一世的习王戴上绿帽肯定是人生成就,也可报玖安郡主被抢走之仇。
虽然问天下人,没人会觉得是萧睥天从他手中抢走玖安郡主,分明是玖安郡主钟情萧睥天的成分较大,但他还是如此认定,因为只有这么认定他才能好过一些,他才不会是萧睥天的手下败将。
姜宜逍见萧睥天神色冷肃,不屑一顾,她虽不知宣平侯是何人,为何令萧睥天如此厌恶,但她既然是他的王妃,自然要与他同一阵线。
姜宜逍轻敛眉睫,淡淡说道:「侯爷过誉,本王妃担不起侯爷的形容。」
她摆出的姿态令萧睥天的心脏莫名鼓动,她站在他这边,是他的人,只要他不喜的人她也不喜。
「王妃过谦了,本侯爷只是实话实说。」宣平侯干笑两声。
皇甫漾宝不是最喜欢被夸吗?他都形容得这么夸大了,她怎么还不承他的情?非但不上钩,反而一副冷淡的姿态?
难道萧睥天才回京两三日,这么快就和皇甫漾宝培养出感情来了?现在两人一个阵线了?若是这样,他更要破坏不可,岂能让萧睥天好过?萧睥天痛快他就不痛快!
他突然转换了情绪,蹙起眉,万般心痛的说道:「玖安郡主若地下有知,不知做何感想?王爷不过三年就忘了她,枉费她为了王爷冲锋陷阵杀敌,死得太不值了。」
姜宜逍越听越是惊讶,白月光死了?而且是为了萧睥天而死?
萧睥天抬头看着宣平侯,微微阴沉下脸,嗤笑道:「想知道她做何感想,你要不要跟去地府亲自问问她?」
「你说什么?」宣平侯脸色铁青,眼含万分恨意,咬牙切齿的说道:「玖安千不该万不该,便是错付了恋慕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