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下降了。」白挚神情沉静如故,大手摸了摸她的头,而后检查了她身上的垂降装备,轻声问:「准备好了吗?」
她抬眼,嫣然一笑。「嗯!」
为了能够更加靠近罗崇屏失踪所在处,直升机只能选择完全无法降落的地点,其中陡峭奇峻、碎石遍布,只能让直升机尽量离地面近一点,由垂降绳索缓缓而下。
B组保镖自然是由B组组长和三名成员先行垂降至地面,而后再扈守白挚和宝寐安全落地,最后三名保镖和贺简、柳缰断后。
但就在B组组长垂降至半空中的时候,忽地不知从何处刮起了一阵狂风,武装直升机抵受不住这样的侧风切剧烈晃了晃。
B组组长处变不惊地握紧垂降绳,卷扣住下方垂降绳的腿脚更加有力地夹紧了,避免万一维系绳索的扣环一不小心被扯断后,后续将可能产生的巨大危险。
只是狂风越发猖狂,四周突然黑天暗地起来……
武装直升机被猛烈地吹动摇晃着,直升机舱内众人心跳加速,面色发白,却依然冷静地按照专业程序试图或稳定机身或协助垂降人员。
白挚护着宝寐,大手圈扣住她小巧的肩头,在又一次猛烈晃动时,用宽肩牢牢顶住了机舱内壁,保持平衡,以免宝寐被撞伤。
她心里很甜呀!
不过宝寐对于这阵狂风也很不爽了,她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嘀咕道:「好你个……还真吹不停了,当老娘是个死的吗?」
她随手弹出袋子里的黑糖小麻花卷,小手随意一捻一折,突然出现了头乌黑发亮的小狮子,鼻头宽阔龇牙咧嘴,表情凶巴巴地摇首摆尾,却又有说不出的可爱。
「风狮儿,就决定是你了!」她对掌心里的小狮子认真点头,而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把活蹦乱跳的小狮子往机舱口外一扔!
……怎么这句台词那么耳熟呢?
不过众人还来不及思索的当儿,只见小狮子飞出机舱口外之后,陡然变成了一头巨大的狮子,朝着黑压压晦暗的北峰方向咆哮了三声!
「吼——」
「吼——」
「吼——」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就在狮子怒吼过后,咻咻怒号的狂风霎时一停。
四周安静无声,彷佛刚刚翻涌腾飞的疯狂暴风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巨大狮子得意洋洋地回头对着直升机上的众人咧嘴一笑,而后讨好地又变回了黑糖口味的小风狮爷,几个腾跃回到了宝寐玉白细嫩的掌心。
「喵。」
众人下巴齐齐掉下来。
「狮子本来就是猫科动物。」宝寐揉揉小风狮爷撒娇的脑袋,却被蹭了一手的黑糖黏腻,哭笑不得……对上众人愕然的目光时,眨眨眼道:「喵什么的,很科学啊!」
……一点、都、不、科、学、好、吗?
不过下一瞬,众人又赶紧收起自己少见多怪的傻缺表情,纷纷对宝寐一阵从头到脚的崇拜吹捧,还想趁机偷偷摸小风狮爷一把。
敲口爱啊啊啊啊……
「……」B组组长内心泪已成海——
哈罗,还有谁记得半空中还悬着一个可怜弱小无助的我吗?
机舱内,宝寐拍开了那群毛手毛脚把黑糖小风狮爷摸到差点糖壳都秃了的家伙,转头笑咪咪地将黑糖小风狮爷送到白挚面前,声音娇软地问:「吃吗?」
黑糖小风狮爷一看到白挚,也嗷呜在她掌心上兴奋跳着,对着白挚热情表示——吃我吃我吃我!
眼前墨发如瀑、淡雅如仙的美人公子,身上有种让人好喜欢、好喜欢的暖暖的舒服的光呀……被这样的美人公子吃掉,一定会有大大大大大的功德,是大大大大大的幸福啊!
白挚一怔,低眸看着这头乐颠颠转圈圈的黑糖小风狮爷,不禁笑了。
这一笑,如繁花盛开,光华流转,令人目眩神迷……
「不吃你。」他清泠嗓音里透着一丝微暖。「你很乖。」
黑糖小风狮爷被夸奖了,开心地团团转。
宝寐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黑糖小风狮爷,吞了口口水,也不好意思说:那不吃给我吃……
不过黑糖小风狮爷虽然刚刚镇风止煞有功,但毕竟不是石雕铜铸,而是面粉、黑糖、水、花生油和酵母粉所制,刚刚又是一阵兴奋热情之下,黑糖都融化发黏了,带回去也不实际。
但放在此处无人信奉供养,恐怕还不到半天就碎化了,所以怎么处理,宝寐倒一时被难住了。
本来吃掉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但是她发现众人在听见她说出「吃吗?」这两个字时,那一副——宝小姐你怎么能吃兔兔?兔兔这么可爱……啊,不是,是你怎么能吃黑糖小风狮爷?黑糖小风狮爷这么可爱——的震惊脸,搞得她也没来由心虚起来。
她可是宝寐大妖,不能随便欺负弱小,她也有偶像包袱的。
白挚如玉指尖轻触黑糖小风狮爷,刹那间,黑糖小风狮爷满脸陶醉舒服荡漾,幻化成了一团小小金光闪闪,快乐地消失了。
「……?!」众人大大倒抽了一口气。
「咦?」宝寐一愣。
「先生……」贺简看呆了。「几时也会法术了?」
贺简问的,正是机舱内所有人的心声。
白挚清眉微挑。「……我不会。」
「可是——」
「巧合吧。」他淡然道。
尽管众人内心无数OS疯狂飘过,但是先生积威甚重,谁敢说一句——我信你个鬼?
别说讲出口了,就是脑子里稍微想想都觉得是对先生的一种亵渎和不敬好吗?
「小风狮儿这是……领牌照去山下派出所当坐镇风狮爷了?」宝寐瞠目结舌。
不说凡人无权也无法行帖文封神,就连最厉害的天师,或是一般的仙人也没那么大的权力能代为封赏授官,可白挚却只是轻轻地碰了下它,小风狮儿就能上任了?
白挚,白先生,他究竟是什么天大的来头?
她内心惊震万分,眨眨眼,再眨眨眼,心底那隐隐约约的熟悉感越浓重,可她偏偏怎么都想不起来。
恍惚间,究竟是谁,轻触大地,刹那金禾如浪,枫红如霞?
宝寐忽然回过神来,发现眼前清雅无双的俊美男子正略带担忧关切地凝视着她。
「怎么了?」
「没、没怎么……」她喃喃。
总不能问他,三生之前,你到底当多大的官(神仙)?而我们可是曾见过的?
宝寐只能压下满满谜团和疑惑,暂且先处置完手头上这件差事再说了。
当所有人员都安稳垂降地面时,冷冽薄弱的高山空气令众人打了个寒颤,将登山衣越发拢紧,戴上护目镜,握紧了登山杖。
破裂嶙峋的山崖峭岭,广阔沉绿的如茵草坡,直泄百余尺的崩壁,或是壮阔苍凉的山棱,这都是奇云山的峻峭和绝美之一,这片背对着大海绵延高耸的深山峭壁,变化多端,拥有令人敬畏的神秘与美丽。
宝寐看着这片山脉,目光落在看似牢牢钉在破碎蜿蜒峭壁上的拉绳,神色越发肃然,她忽然止住了大家的步伐。
「等等,我先问一下。」
众人疑惑回头,乖乖停下脚步——问什么?
白挚却始终深沉淡定、从容尔雅,高身兆如玉树的身躯穿着白色羽绒登山衣,修长的长腿着登山靴,翩然如仙中又透着一丝英气。
「听宝小姐的。」
「是。」
宝寐深吸了一口气,纤纤玉指闪电般结了个法印,而后娇然轻叱一声——
「山神可在?」
一时间,四周雷电轰隆齐闪,众人震惊地僵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渐渐地,一个黑色长长影子缓缓自地面窜升而起,晃晃荡荡地落在宝寐面前,影子逐渐由虚为实,巨大巍峨……
「我的天!」连铁血汉子B组组长都不敢置信地喃喃。
浑身伤痕累累不断滴落着暗色血液的巨大玄黑蛟龙虚弱却恭敬地对着宝寐行了个礼,气息低微……
「大人。」
宝寐娇艳的脸庞有几分难看愤然之色,她盯着玄黑蛟龙道:「蕴自天地,出于湖渊,你就是此山的山神?」
「回大人,是的。」
「你怎么混得这么惨啦?」她忍不住有些生气。
玄黑蛟龙苦笑。「大人,天上一日,人间千年,时代更迭,沧海桑田……人类对于大山的敬畏信仰已然薄弱如纸,况炸山、挖石、伐木……大山之内亦是生灵涂炭,小神护持了此山八百年,至今已力气几尽,又抵不住山中邪祟,实在有愧。」
「你惭愧啥呀?」宝寐气呼呼地瞥向一旁的人类。
该惭愧的是我们……
一干人类内疚羞愧地低下了头。
「多谢大人垂怜不究。」玄黑蛟龙碧绿绿的龙目中泪光隐隐。
宝寐叹了口气,无比理解上班族的辛酸,尤其还是责任制的。「算了,你也尽力了,还是先疗伤比较重要,工作永远是做不完的,累死了自己,也就轮下一个山神来上任……不过这样的苦差事,我怀疑还有谁敢来呀?」
临堺集团的众人此刻万分感同身受……
啊,不对,他们集团奖惩制度公正丰厚严明,还是大大胜过外面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企业。
思及此,众人同情的目光悄悄地望向巨大漂亮却落魄凄惨的玄黑蛟龙山神。
「顽皮。」白挚微微一笑,眸光有一丝宠溺地看着她,而后才抬头凝视着那对上自己目光时,不知不觉立正站好的玄黑蛟龙。「山神何名?」
「回……的话,」玄黑蛟龙战战兢兢中难掩受宠若惊,强抑着喜悦,伸出的威武狰狞爪子都有些激动地发抖,只是当发觉因力量流逝而无法化为人身,所以也没办法跟白挚握手时,忍不住有一霎的沮丧。「小神名虯。」
「球?」贺简脱口而出。
「虯。」宝寐第一时间捅刀,嘿嘿笑。「虯髯客的虯,蜷曲之意,或上古所指有角的小龙。小虯今年还很年轻呢,贺助理你平常也要多读读杂书才好呀!」
「宝小姐说得对。」贺简身为头号狗腿……咳,铁粉,当然马上认错。
其他人则是心中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没抢先暴露出自己的无知咳咳咳。
就在宝寐对贺简上每日一字小课堂时,无人发现白挚负手身后,闭上双眼,额心电光石火间似有一金光乍然闪过。
玄黑蛟龙·虯只觉刹那间一股暖洋洋的气息,丰饶、浩瀚、激昂,集天地硕硕而来,自龙首双角倾灌而入……
就在那么零点零零零一秒之际,千疮百孔气息奄奄的虯,自骨骼至血肉筋脉鳞片锐爪瞬间被强大的能量充满、修复、还原了!
虯满心狂喜的发出一声长啸,龙吟声深沉悠远、昂扬震撼又响彻云霄,四周山脉彷佛也为之轰轰颤动。
「耶?」宝寐瞪大眼睛,「小虯你……好了?怎么好的?」
难道是她最近多干了几件好事,功德业绩有多攒一点,所以越发魅力惊人、更上层楼,光看她盛世容颜无双美貌一眼,就能迅速充电满载,电力高达100%吧?
哎哟,这样多不好意思呀,她美成这样,自己偶尔也是会觉得有点儿负担的啦!
宝寐喜孜孜地捧着小脸蛋儿,双颊臊红害羞得慌。
不过几秒后,她就觉得不对劲了,瞥向身侧人澹如菊、雅致如清风明月的高大美男子——
「先生,难道你……」她缓缓地眯起美眸。
白挚低头看着她,心下一跳,竟莫名有一丝束手无策的忐忑。
「……又跟我抢生意?」
他一怔。
「你身上都那么多功德之光了,分一点给我赚是会怎样啊?」她娇艳小脸气呼呼的,但鼓着腮帮子嫩嫩圆圆的模样,却令他不自觉心里软了一软。
「我动都没动。」他清眸里透着丁点笑意。
她瞅着他,「还是很可疑啊……」
就在此时,虯忽然化身为一名身穿黑衣的颀长刚毅青年,英俊沉肃,对着白挚和宝寐躬身下拜。
「谢两位大人。」
「嘿,你看!」宝寐手叉腰一脸愤慨。
白挚笑了起来,笑声清朗撩人得令宝寐霎时筋酥骨软,有种湿了——咳,当然不能明说是哪里——的晕麻麻感觉。
「别生气。」他摸摸她的头,轻声地道。
这一刻,宝寐别说生气了,她连自己的魂儿荡到哪儿去了都不知道,被眉目如画、眸光专注的他这么一凝视,大手这么一摸狗头,什么叫色授魂与……这就是色授魂与啊啊啊啊啊!
心肝儿呀,把我连人带命都给拿去吧嗷呜……